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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进入20世纪后期,世界逐渐由生产决定转入消费决定,在这种条件下,原本被视为“空中飞地”的文学也相应地受到了影响,在各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文学阅读也不再仅仅的一种审美体验,而是一种消费行为。在此条件下,作者和读者既要应时而变,又要有有所坚持,既要体验到文学消费带给我们的好处,也不能对文学对人的“异化”视而不见,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关键词:文学消费;文学;符号化;异化
在启蒙时代以及更早的古典文学时代,文学一直被视为一块独立的“空中飞地”。即如同赫伯特·马尔库塞所说:“无论以什么特定‘情节’和环境作为小说的主题,它那松散的文体,都能够将现存世界打破。”[1]从而为读者展现一个作者独创的,与现实世界分离开来的世界,然而,处在消费社会的文学,似乎已经渐渐失去了这种特色,转变成为了供读者消费的商品。这也就是特里·伊格尔顿所言:“书籍不止是有意义的结构,也是出版商为利润销售市场的商品;它是一种资本主义的商品,雇佣一些人(作家、导演、演员、舞台设计人员)产生为观众所消费的,能赚钱的商品……作家不止是超个人思想结构的调遣者,而是出版公司雇佣的工人。”[2]因此,现代的文学创作,除了要考虑作者本人的意志和主观审美要求,在更大的层面上还要关照读者的阅读需要和文学的消费主流。作者本人也不再是关上大门,躲进书斋的文人,相反他们必须对文学的消费动向了如指掌,才能在激烈的竞争当中取得一席之地;我们悲哀地发现,在现代,如果还有作者想要因循古人的范例,对文学市场漠然置之,那么这个作者差不多是要走上穷途末路了。因此,可以明显地看到被列入了商品行列的文学,即使在很大的程度上受到生产的影响,但是也逃脱不了消费这只大手对于他们的操控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文学消费的巨大作用,我们不妨谈谈文学消费对文学的具体影响表现在什么方面。首先,从积极的方面来说,文学的消费化确实是给文学消费和文学生产带来了新的体验和机遇。对于消费者,即读者来说,在互联网背景下的文学消费体现出了交往性、非封闭性、主动性等特点。这也就是说,读者有可能在更大的程度上参与到文学的批判和创作当中去。读者不再是消极的接受者,相反他们的建议和需求可以在更大的程度上被听到和付诸实施。能够充分体现这一点的恐怕还是网络小说。依托于互联网的网络小说创作,本身就是在读者和作者的互动交流下完成的。比如在连载的过程当中,读者可以通过留言、打赏、评价、推荐等方式来影响作者的创作方向和细节的处理。因为网络小说的非封闭性,即其在发表出来的时候,不是一部完整的作品,这种读者的反映就更有可能得到体现。这对于文学消费者来说,无疑是一次话语权的扩大和自我意识的表达机会,这样一来也能够激发读者的积极性,从而实现读者和作者积极的双向互动。
对于作者来说,文学消费带来的最大的变化恐怕就是文学生产群体的无限扩大。在新媒体时代,作家不再被限制于一个有限的圈子里面,而是每一个人都有成为作家的机会和条件,比如现在以极快的速度崛起的网络写手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当然,并不仅仅局限在这里。由于创作主体的极大化和多元化,每一个人都拥有了表达自我的机会,每一个人也获得从单一的接受者变成了具有接受者和生产者的双重身份的可能性。这首先会对个人产生极大的积极影响,同时也会使文学变的更加的丰富多彩,更能够反映更多的价值观和理念。从而,文学本身也不仅仅再是充当一个审美对象的身份,还成为了交流的一个工具。文学此时摇身一变成为了读者和作者,作者和作者,甚至文学创造者和自身交流的工具,总的来说,这种交流实际上还是消费社会中各种不同的价值观之间的交流互动。在这种条件上,我们不妨把文学视为一种新的大众传媒工具,而且他应当是一个最为特殊的工具,因为通过文学我们不仅可以看见别人,如果细心品味,我们自己的价值观和追求也可以在其中找到。
自然,由于处在消费社会,生活的快节奏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快餐文化”的兴起。在这种背景下,文学为了能够更加适应社会,更加与社会贴合,不得不对其自身做出一些改变。在诸多的改变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文学作品篇幅的短小化。为了便于阅读,文学作品,除了一些大型的网络作品等以外,大多数的篇幅都在缩小。近几年兴起的微型小说、小小说和依托微博平台的百字以内的小故事等都是顺应时代需要而出现的新的文学形式。这种有益的变化,丰富和充实了文学的范式,使文学更加富有生命力和活力,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文学在现代仍然具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到,文学已经脱离了启蒙时代那种封闭的、偏执的、忧郁的自我,抛弃了一部小说即一个世界的自闭带来的深度;同时每个人既有坚持自我的自由,也并非仅仅从自我出发、以自我标准来衡量周围以至世界,文学更多地成为了交往的媒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启蒙主体。[1]
那么,是否文学消费对文学的影响都是积极和正面的呢?
由于文学的商品化和对秉承着以利益为准绳的观念,文学消费也给文学的创作和接受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在资本主义深入发展的过程当中,为了缓和生产过剩的矛盾,物品必须进行社会化性的“编码”,即在消费社会,物品除了本身具有的价值和使用价值以外,还被附加上了符号价值,身为商品的一种,文学本身也难以逃脱被符号化的命运。这种符号价值连通了社会等级结构与大规模的商品生产活动,因为这种符号化的编码其基本依据就是个人的社会地位和群体之间的社会关系。换句话说,文学的消费不再是仅仅出自自身的审美需要,而是一种身份的证明和社会地位的标榜,而作为消费者主体的文学本身却极有可能不会被阅读、不能充分实现自身存在的真正价值,反而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符号。如同马尔库塞在《单间度的人》中所说:“人民在他们的商品中识别出自身;他们在他们的汽车、高保真音响设备。错层式房屋、厨房设备中找到自己的灵魂。那种使个人依附于他的社会的根本机制已经变化了,社会控制锚定在它已产生的新需求上。”[2]同理,隶属于商品之一的文学自然也在人的社会身份和社会关系的认定当中扮演着类似的角色。在这种背景之下,人类极其需要通过消费来确定自身的身份和地位,这样一来,本来不需要的消费需求被一种不正当的或者不单纯的动机所激发了出来,消费欲望大大地增长。这就如同弗洛姆所说:“消费在本质上仅仅是对人为的刺激所激起的怪诞的满足,仅仅是一种和我们具体的、真正的自我相异化的离奇想象的把戏。”[3]
在这种符号化的浪潮之下,出于对文学这一商品符号价值的追求,文学的审美价值在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充分地实现,至少是没有达到创作者的预先设定。不同于启蒙运动和古典文学时期,现代文学消费的动因并不是单纯地出自于审美的需要,而是附加了诸多的其他因素,比如社会身份的认定,社会地位的证明,甚至还包括个人的归属问题。比如,一些附庸风雅者通过购买高雅的、古典的文学来向他人标榜自己的审美水平和艺术追求;又比如,通过购买畅销书来表明自己和周围圈子相类似的审美追求,从而使个人能够更好的融入到自己希望融入的群体里面去。这类文学消费的动机与审美无关,长此以往,个体对于文学美感的体会和感知能力必然会出现一个极大的倒退。这便是赫伯特·马尔库斯所说的:“艺术异化之器官的倒退,是由物质过程造成的。社会的极权组织所造成的暴行和攻击性已侵入那个仍能体验到和诚心接受艺术的极端审美性质的内外空间。它们与现实的恐怖对立非常明显;这个似乎想逃离在其中无路可走逃的现实。”[4]我们可以预料,出于此种目的进行的文学消费将会产生何种后果,但是我们也必须要认识到这种现象是客观存在着的,而且在一定的程度上暂时还无法改变的。
当然,除了上述消极影响以外,更为重要的恐怕就是在文学消费背景下,文学对个人的异化。根据马克思的观点,异化指的是主体创造的客体反过来对主体造成压迫、限制和影响。那么不难知道文学对个人的异化,指的就是作者创造出来的文学作品反过来对人本身的限制和压迫。马克思认为这种异化来源于社会化大分工带来的生产和消费的分离,要消除这一异化就需要无产阶级斗争;而卢卡奇则认为来自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机制的异化,需要依靠无产阶级自我意识的不断觉醒。至于这种异化是如何产生作用的,阿诺多有更加清晰的论述。在阿诺多看来,由于私人企业,国家行政单位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给人们营造了文化繁荣,社会化生产和个体微观需求之间和发展的假象,将他们并不需要的文化产品经过产业包装贩卖给他们,同时也削弱了人们的反思能力和自我意识能力。弗洛姆的说法更为直接,他说:“结果,在工业化的国家里面,人本身越来越成为一个贪婪的、被动的消费者。物品不是用来为人服务的,相反,人却成了物品的奴仆,成为了一个生产者和消费者。”[5]这一段话鲜明地表现出来了人被文学等商品异化的真实现实。马尔库斯甚至将这种异化延伸到了思想和精神领域,他说:“在劳动生产率这样增长和商品不断越来越丰裕的基础上,开始了一种对人们的意识和下意识的的操控和摆布,这已经成为了近代资本主义最不可缺少的控制结构之一。”[6]
由上述论述可以看到,文学消费对文学的影响是双面的,那么,处在消费社会,身份兼具生产者和消费者的我们应该怎么面对这一社会现实呢?
在我看来,当我们作为文学的消费者,即读者的时候,我们需要利用好类似于互联网等新媒体来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让自己理性的声音被听到,这样就能够与作者实现良性互动,从而使文学生产实现良性循环。并且,在进行文学作品选择的时候,不仅要看重文学中作品的符号化价值,更要看到其审美价值,这样才能够是一个合格的读者。当我们的身份切换到作者的时候,我们不仅需要尽量全面地把握文学市场的动向,创造出符合消费主流、顺应读者口味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作者要有所坚持,这种坚持既包括文学世界的营造上,更包括审美上的。在我看来,只有能够有所坚持的读者和作者才真正可以称之为合格的、有益的文学参与者,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够为文学在新时代的良性发展贡献力量。
参考书籍:
[1]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维[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2]曹顺庆.文学理论基础.[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4.
[3]特里·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4]马尔库塞,单间度的人[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8.
[5] 弗洛姆,孤独的人:现代社会中的异化[J],哲学译丛,1981.
[6] 弗洛姆,在幻想锁链的彼岸[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
[7]马尔库塞,等,革命还是改良[M].北京:外文出版社,19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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